狂犬病毒的历史与辉煌

2011-12-15 20:57 来源:丁香园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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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转折点出现在1885年7月6日,巴斯德首次在一个名叫Joseph Meister(麦斯特)的小男孩身上接种了他发明的减毒疫苗。小麦斯特于两天前被一条疯狗咬伤,多达14处,在当时,相当于被宣判死亡。巴斯德在征求两位医生的意见后,决定提前进行人体实验,将尚未成熟的疫苗技术用于麦斯特,在10天内接种了13次疫苗。巴斯德早期的方式是渐次接种毒力强的疫苗——最后接种的疫苗毒力本就可以引起狂犬病,麦斯特后来成为巴斯德研究所的看门人。三个月后,巴斯德又成功地治疗了Jean Baptiste Jupille (究皮勒),一个15岁的牧羊娃,因保护其他人而自己被严重咬伤。

巴斯德的神奇疫苗迅速传遍全球,远致北美俄罗斯,都把被疯狗或狼咬伤的病人送到巴黎救治。到1886年8月,多达1235人接受了巴斯德的治疗,只有3人死亡。根据巴斯德时代的文献,怀疑被疯狗咬伤的病例,死亡率超过50%,汇总1880年前8起报道共1174例咬伤病人,死亡611人,发病率52%。显然,巴斯德的疫苗是极为成功的,巴斯德在1885年11月曾治疗一位名叫Louise Pelletier的小女孩,她已经被咬伤一个月,她在一个月后死亡。由于巴斯德的疫苗可能是最后手段,延误在所难免,因此其疫苗的有效性,勿庸置疑——历史上质疑巴斯德的人并不少。

巴斯德的研究显示直接将病毒注入血、脑脊液或者大脑可以引发狂犬病,其潜伏期可以短至5-10天,我们可以把这看作疯狗咬伤人发病潜伏期短的极限,在针对人的报道中,新加坡1987-2006年20年累计1835例狂犬病,只有7人潜伏期少于7天。起码80%的病人都在咬伤1个月之后发病,而只有2.5%的病人在2周之内发病,这构成了疯狗咬伤后狂犬病预防的基础,狂犬病疫苗可以在7-14天内诱导产生免疫力。

继巴斯德之后,在狂犬病疫苗上开辟新时代的是Hilary Koprowski(柯普罗斯克),他是免疫学界的牛人,以发明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疫苗而著称。柯普罗斯克及其在威士塔研究所(Wistar Institute)的同事在1960年代末开发出了新一代的细胞培养疫苗,称为人双倍体细胞疫苗(Human Diploid Cell Vaccine,HDCV)。后来学者采用不同的细胞进行培养,先后诞生了纯化鸡胚细胞疫苗(PCEC)、纯化绿猴肾细胞疫苗(PVRV)、纯化鸭胚细胞疫苗(PDEV)、狂犬病毒吸附疫苗(RVA,采用猕猴肺纤维细胞培养)等等。

  

图三、脊灰疫苗发明人犹太科学家柯普罗斯克发明新一代狂犬病疫苗

巴斯德的第一代疫苗是减毒活疫苗,由于采用生物组织制备,易于发生过敏反应,副作用大,还存在减毒疫苗变异恢复活性的可能,安全性不如第二代疫苗。第二代疫苗是灭活疫苗,通常用β-丙内酯灭活,其安全性与诱导免疫的能力都差不多。中国采用的估计是俄国发明的初级仓鼠肾细胞疫苗(PHKCV),用狂犬病毒的北京菌株生产,用甲醛灭活。

在动物用的疫苗上,由于安全性要求不如用在人身上,现在仍然可以使用减毒活疫苗。巴斯德最早是用兔子传代生产疫苗,后来柯普罗斯克在1948年改用鸡与鸡胚传代,最终产生一种称为Flury菌株,它来源于1939年在美国的一个病人,如果传代40-50次,称为低传代Flury菌株(Flury LEP),如果传代达到227-230次则称为高传代Flury菌株,这种减毒疫苗具有较好的免疫效果。减毒疫苗的一个现实威胁就是本身可以引发狂犬病,在1968年开发的ERA疫苗,免疫效果很好,但数起在猫发生的狂犬病导致了它退出市场。

ERA疫苗是基于在1935年于美国阿纳巴马的一条狗身上发现的狂犬病毒,其毒株称为SAD(Street Alabama Dufferin)。这一毒株也是后来开发出来的SAD B19疫苗的基础,这一疫苗是为野生动物口服用的,目的是减少自然界狂犬病毒的库存。SAD B19毒力不弱,所以后来进一步减毒产生了SAG2,是现有的野生动物疫苗饵的主要成分之一。由于这两种口服疫苗余毒仍然嫌高,不耐热,针对北美地区的浣熊与条纹鼬效果不佳,在1980年代,随着基因工程技术的发展,合成了一种新疫苗,用牛痘病毒加入狂犬病毒的糖蛋白抗原基因,称为VRG(Vaccinia Rabies Glycoprotein),VRG疫苗多用于北美地区制作疫苗饵,清除野生动物中的狂犬病毒。

      

图四、野生动物狂犬病疫苗饵(标签是给人看的,警告人不可食用)

        

图五、接触VRG口服疫苗发生的疱疹(副作用,减毒疫苗有残余致病力,CDC)

诚然狂犬病毒是人类的一大祸害,迄今为止各国针对狂犬病毒都欲灭之而后快,但狂犬病毒带给人类的却未必全是灾难。狂犬病毒在病毒学上归类为单链负性RNA病毒,很长时间内,它无法用cDNA技术操控,在1990年代中期,学界梦想成真,德国动物病毒性疾病联邦研究中心的Karl-Klaus Conzelmann(康热曼)等用cDNA表达出了狂犬病毒的特征蛋白,为相关研究与一系列的未来应用开启了大门。

狂犬病毒发病死亡率超过99%,在于其病毒有奇特的能力,可以逃过生物体内的免疫防卫机制,其中最重要是它侵入我们的神经中,几乎不引起神经的破坏,也几乎只在神经系统中穿行,从而让免疫机制失效。神经系统的结构复杂精细,给科学研究造成了困难,而狂犬病毒的这一特性,让它成为神经网络研究的一个精巧工具,被科学家用作神经元示踪剂,以揭示神经元的功能结构。

前述VRG疫苗已经是基因时代的疫苗,它目前还不能用于人的免疫,可以想见,未来的狂犬病毒疫苗可能更为安全可靠与方便,免除现有的咬伤后预防操作的繁琐,甚至有可能极为便宜,从而让普遍免疫成为可能,永久地让狂犬病成为过去。狂犬病毒的更大贡献则可能来源于它被用作疫苗载体的潜力。

19世纪的狂犬病相当于20世纪的爱滋病,二者都是致命性疾病,一旦发病,神仙难救。巴斯德的天才研究让我们迅速增加了对狂犬病毒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寻找人免疫缺陷病毒的疫苗则充满坎坷与曲折。在21世纪,某一天我们可能忽然发现爱滋病病毒也有疫苗,它是狂犬病毒中加入了爱滋病病毒的特征蛋白基因,说不定你接种爱滋病病毒疫苗,连狂犬病也给你顺便预防了。

中国人对SARS(非典、萨斯病)应当记忆尤新,它是一种冠状病毒引起的,一度让神州惊魂,其它国家对来自中国之民避而远之。萨斯病毒在自然界中存在于鼬獾与貉(狸猫)中,虽然2003年的大爆发最后消散于无形,其表现的致病能力与其在自然界中的库存让它成为悬于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吓死与害死我们一批人,造成社会经济动荡。SARS也没有特效药,中国据说开发出来了疫苗,其效果尚缺乏独立研究证实。在下一次危机爆发时,说不定你打一针SARS疫苗,又把狂犬病也顺便预防了。

中国是乙肝大国,乙肝已经有了疫苗,正逐渐成为接种常规,可以想见,未来的中国即使不是消除了乙肝的国家,也不足为大害。在国际上,丙肝是一个大麻烦,全球有1-2亿人感染,引起跟乙肝差不多的后果,肝硬化与肝癌。丙肝的特点是它的基因复制机器带有中国特色——粗制滥造,保量不保质,于是产生了极大的基因变异与不移定性,造成免疫功能失效:移动的靶子不好射。利用狂犬病毒作为载体,则有解决这一问题从而生产出丙肝疫苗。因此,当你忽然听说有狂犬病丙肝疫苗时,千万不要觉得惊奇——科学家扭转了必死的结局,他们也能创造其它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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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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